距离罗大人和她说话已经过了好几日了,罗妍希最近也没了画画的心思,就看着前面的两个相似的白玉镯发呆,努力的辨认二者的区别。
就算罗大人说的是假话,也当是给她多几个样式设计的灵感吧,反正也不亏,无论接不接都无所谓。
他们几个路过的狱卒好像对这两个白玉镯视若无睹一样,可能是看在她是小姑娘的原故吧,给她留个念想也好。
可事实让她难以置信,闽州罗家真的来人了,还是来把她这个叛逆的旁系嫡女接出去的。
“罗大人,这边请。”
听到这个姓氏,罗妍希下意识抬起头来。
来者是一个清瘦的少年,年纪应该没过二十,在人群当中也不会引人注目的那种。身上的打扮也不是什么华贵的绸缎,只是一件浅蓝色的普通袍子。
狱卒引着他过来,罗大人又惊又喜:“是方伟贤侄吗?”
“伯父,是方伟。”少年点了点头,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。
罗妍希有些意外,难道罗大人在入狱之前已经请了罗家人过来?近日也没见到罗大人把信封发出去啊。
而且这效率也太慢了吧,现在这办理手续要那么久的吗?
难道是她的罪行太过严重,导致罗家人要赎她出来需要那么久?
其实则不然,早在罗大人为尚知州求情时,他已经备好信交予管家,待到他入狱后的一个月,罗家终于开始蠢蠢欲动了,自然是要收回他们罗家的财产。
到了关键时刻,管家把信拿出来保命,到底还是在庄丞相眷顾着的,尚婉绫过着小家碧玉的日子也还不错,罗氏也不忍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,便用私下给她送钱糊口。
没了尚知州的威胁,尚婉绫也安分了许多,没有掀什么大风大浪来。罗家人收信后找上了尚婉绫,尚婉绫支支吾吾的说着白玉镯在罗大人身上。
庄家送白玉镯给罗家,也是于情于理。就算只是微不足道的妾室也是可以顾及一二的,庄丞相他管得起。
但只有尚婉绫罗大人罗妍希三人知道,这是被偷出来的。
“希儿,快叫你堂哥。”罗大人连忙道。
说是堂哥罗方伟,也算是沾亲带故,就是父亲的庶出弟弟之子,从小到大关系都很好,只可惜罗大人到京中当了官,又闹出了佩儿的事情,他们已经几年没有见面了。
“堂哥。”罗妍希道。
罗方伟不露声色的打量着她,淡淡的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希儿就拜托你们了。”罗大人一脸激动,对于这弟弟的儿子,他还是很喜爱的。
“莫要抱太大的希望,我只能给你最基本的待遇,若是要更好,请自己争取吧。”罗方伟这句话是对着罗妍希说的,在那种世家里的生存之道并非一躲再躲,而是要有能力才行。
罗大人喉头微动,有些哽咽地道:“……谢谢你,谢谢你们。”
“举手之劳,伯父不必言謝。”罗方伟语气并无太多的波动。
对他们罗家来说是举手之劳,当年罗大人执意要学祖父在京中当官,叔父也怕他重蹈覆辙,私下劝过几句,罗大人却十分坚持。
还有对于罗氏入丞相府做妾一事,叔父更是和他大吵一架,之后来往也少了,二人的关系也闹得挺僵的。
话说回来,罗大人倒是没被接回去,因为他现在处于风尖浪口之上,还是在朝中为官,罗家把她一个小偷接出来还是可以的,却没有胆子把罗大人捞出来。
“希儿……”在二人临走之际,罗大人倏然叫住了罗妍希。
罗妍希回过头来,罗大人仿佛有千言万语都卡在喉间,只能化为一句:“保重。”
“嗯。”罗妍希没有太伤感,只是有些仿惶。
那么多年的敌人,她现在还要装作一无所知的回去装疯卖傻,真是世道讽刺。
罗方伟带着罗妍希出去了,一路上二人都没有说话,衣服也没来得及换一件。
二人走出了一大段距离,到了城门之际,罗妍希忍不住回眸一看。
以后……再也无牵无挂了吗?
就在她彻底和京城决別的时候,一件女性的衣物被远远抛了过来,正中她的怀中。
这是一件,被绣上腊梅的粉色衣裙,是她之前穿的那一件。
罗妍希鼻子一酸,差点没落下泪来。
那熟悉的半边面具,毅然是楚留池。
罗方伟看向了楚留池,似乎有些意外,却也认得出他。
是那个断了腿的楚家二少爷,听说脸还被毁了,婚事肯定也糊了。加上他还收过几房妾室,腿损了那方面估计也不行了,谁还愿意让女儿嫁给他做正妻?
“有缘再见!”楚留池朝着罗妍希招了招手,可能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赶过来的,声音听着有些颤。
看来她想要与这个十多年的家彻底决别,还是太难了。
“好。”罗妍希声音有些哽咽起来。
罗方伟看他们二人的眼神多了几分臆测,随后便收回了目光。
算了,反正这些事情左右都与他无关,要不是家主的命令,也用不着让他一个旁系所出的孩子过来接她回去。
说是接罗妍希出去,还不如说是在接庄家的白玉镯。
罗妍希也很明白这一点,她需要在罗家展现自己的价值,才能为佩儿和母亲报这个深仇大恨。
当年罗大人在罗家里边实在是混得太差了,只有罗方伟的父亲肯私下为他打点一二,其他人都是视若无睹还冷嘲热讽的,还经常当成饭后的笑话来谈,说得津津乐道的。
所以她这次回去,注定要掀起大风大浪,才能引起本家注视,不然只能等到十七岁那年才回去庄家找人了,只是不会顺利。
“你要不要先去换衣服?”罗方伟问了一句,又突然觉得自己很多嘴。
这地方那么大,她上哪里换衣服去呢?
“堂哥,我回去再换吧。”罗妍希要做一个低调的小朋友,回去闽州可以试试自己在京城的那套了,不知道能不能奏效。
“随便你吧。”罗方伟只是觉得这样太不合适了,没别的意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