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月初一便是墨沉舟成婚之日，雯燕做为她从小到大的贴身待女，自然是要跟着她一同入楚家的。
墨沉舟一大清早就被皇家派来的媒婆拉了起来，一群人鱼贯而入，洗脸泡澡梳妆一系列复杂的工程把墨沉舟当成娃娃似的摆布，动作流畅得不像话。
“怎么墨姑娘嫁人，没什么感觉吗？”那媒婆见她从头到尾都摆着一张脸，不由得问了一句。
“很高兴啊。”墨沉舟朝她一笑，反正媒婆是感觉不到她有多欢喜就是了。
那身火红的嫁衣绣满了金色的凤凰花纹路，戴上凤冠，看着铜镜中的自己，仿佛一朝之间长大成人。
她做梦都没想过，自己可以穿上这一身嫁衣，风风光光的嫁出去，离开她这十多年以来的家。
“吉时到了，请上喜轿吧。”
墨沉舟搭上雯燕的手跨出轻舟阁，墨沉渝早已在凉亭等候。
“兄长……舟儿今日好看吗？”墨沉舟轻轻展开裙摆来，那琉璃般的色彩依然没褪去，保留了童真。
“好看。”
墨沉渝心里五味掺杂，亲手为她盖上了红盖头。
或许，是不愿让墨沉舟看见他狼狈的一面吧。
“……我背你。”墨沉渝蹲了下来，背对着她。
这道声音像是在隐忍着什么，呼吸也乱了节奏。
墨沉舟搂着他的脖子，就像小时候一样。
小时候墨沉渝喜欢背着她在凉亭闲逛，那时候还没有莲花池，墨沉渝便喜欢陪她在上面玩小人偶。
每每玩得累了，墨沉渝就这样背着她回去，这条走廊承载着他们兄妹二人童年的回忆。
也是那一份，触不可及的过去。
墨沉舟靠在他的背上，听着他的心跳，贪恋着来得不易的温暖。
墨沉渝近几天以来颓废了许多，天天过来寻她，让她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。
那张赐婚圣旨，被他反反复复的看着，那张贴金轴几乎要皱得看不清字体。
这种强烈的排斥，他早已无法理解，就像他对靠近墨沉舟的男子有种莫名的敌意一样。
“兄长是不高兴吗？”墨沉舟倚在他的肩头。
“我没有。”
墨沉渝红了眼眶，声音哽咽。
过了这道门，意味着他保护她的日子，就此结束。
明知道，自己本来就挽留不了她，却还是这么痛彻心扉，生不如死。
生……不如死？
“……以后舟儿还是会回来的嘛，兄长不必担心。”墨沉舟心里有些酸涩，故意用撒娇的语气让他心安。
“秦叔说，嫁了人便很少回娘家的。”墨沉渝声音颤抖着，不舍与情感纠缠不纷，压垮了他的心志。
那挺拔的身躯，在崩溃的边缘，一步步的前进着。
为什么，他不能永远把墨沉舟留在身边呢？
他的舟儿，那从小看到大的孩子，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。
而他也只能默默的瞻望着，渐渐的把手放开。
他们的距离，只会越来越远，他也只能在后面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个男人牵起她的手来，陪她走过后面的路。
墨沉舟的笑声如脆铃似的动听：“我很快会回来的。”
墨沉渝一顿，不太明白她的意思。
“好好照顾自己。”墨沉渝努力压抑着情绪：“春天多穿一些，冬天莫要着凉了。”
“受了什么委屈，为兄替你扛着。”
“墨家的门，永远为你而开。”
墨沉舟听了这句话，窒息了一瞬，心像是被紧紧抓住一般，泪水止不住落了下来。
她闭上眼睛，泪水沿着脸庞滑下，滴在墨沉渝的肩头上。
谁也没有再开口。
平时的路仿佛变得漫长，那小时候的他们，逐渐的长大，成了不可磨灭的回忆。
可是……
他，宁愿永远走不到尽头。
……
傍晚，喜轿逶迤着停在楚家外，墨沉舟抹了抹泪水，努力收复着情绪。
可心里的空虚感让她闷得发慌，以至于天暗了也没察觉到，要不是雯燕从外头递入食物，她还以为天还亮着呢。
新人已到，楚尚书夫妻二人已经端坐在大堂，就等着拜堂了。
“一拜天地！”
“二拜高堂！”
这些都是墨沉舟一个人在跪，因为楚留池的大腿出了问题，拜不了。
楚留池的婚礼也没大办，毕竟是个不受重视的庶子，可看在皇帝的份上还是给了面子，该来的官僚还是来了。
不过这婚事也不被看好，就可惜了正值豆蔻年华的墨沉舟，年纪轻轻就被折了前程。
楚留池看着墨沉舟，瞄了一眼身边的小厮，他心领神会，小心翼翼的扶着楚留池跪下来。
咦？前面是谁？
红纱遮住了视线，眼前隐约有模糊的轮廓……
面具？难道不止残了……还毀了容？
……算了，也无妨。
“夫妻对拜！”
你不拜天地，不拜高堂，就夫妻对拜吗？好吧，这似乎才是三拜中的重点。
楚尚书来这边跑一趟，之后就去应酬了，感觉现场乱七八糟的，估计来了挺多人。
“礼成！”
三拜已毕，墨沉舟整理好思绪，在雯燕的搀扶下入了洞房。
“二小姐，奴婢在外面候着了。”雯燕扶着她坐下。
“去吧。”墨沉舟微微颔首，现在的头有点重。
墨沉舟掀开几层龙凤呈祥的帐帘来来，走到中央的桌子去，合巹酒早已经备好了，墨沉舟便干脆坐在那里呆着。
喜房的布置还算精致，房里的箱笼框桌等都贴上了大喜剪纸，红烛把新房照耀得明亮，朦胧中带着美感。
墨沉舟扫了一圈的布置后，摸了摸自己耳垂上的耳环，这样戴了一整天有点疼来着，实在是不舒服。
她想要偷偷摘下来之际，挂了大红对联的门突然打开来。
墨沉舟吓了一跳，定睛一看，才发现是楚留池来了。
伴随着一身的酒味，墨沉舟微微蹙了蹙眉，强忍着不适。
“娘……娘子……”楚留池有些迷迷糊糊的了，说话也不清晰。
倒是没想到，他那么快就过来了。
“……夫君？”墨沉舟努力从牙缝中挤出一个适当的词汇来。
“嗯……”楚留池倒了一杯合巹酒来，递给了她：“来，喝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