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着继续深入修练《诛神目》,楚天元已经逐渐可以将目光化为剑意——这正是瞳术的玄妙所在。
然而这对于他而言,要将瞳术当作真正的武器,还为时尚早,至少需等到他将《诛神目》练至第三重境界。
而此瞳术当然还远不止三重,而是一共分为十重天,并且每一重皆以“天目”命名,就比如第一重便名为——
【壹天目·止】
顾名思义,发动此重玄技时,视之所及,万物皆若水而止。
一切生灵的动作,都将在瞳施展的瞬间凝滞。
这使发动者得以从容地调整战术、观察对手接下来的动作,从而能攻其不备。
当然,随着自身修为与《诛神目》境界的提升,壹天目的凝滞时间也会延长;但楚天元如今才初窥门径,自然还无法真正地施展。
至于开头所提及的第三重,其名为【叁天目·烬】,但其中玄奥,楚天元倒是尚未参透。
但这并不是楚天元自身悟性的问题,而是这瞳术的限制:
唯有修成前一重,方能窥见下一重的奥秘。
或许是因创下这部上古瞳术的大能,为了防范后人急功近利,从而练得走火入魔,这才设下如此限制。
但若只从名字上来听,这叁天目,应当是具有杀伐之力的玄技。
儘管眼下楚天元还无法凭《诛神目》施展任何攻击手段,他却已凭藉自身感悟炼出剑意,可谓天赋非凡。
而这个由上古瞳术炼成的剑意,楚天元倒是给它取了个名字——《诛神剑意》。
名字起的确是随意,不过楚天元也没时间管这麽多了,因为他的下一步就是要以剑意刻阵,只剩大约两天的时间,若因此扰乱自己接下来的计划行程,可就不太好了。
值得一提的是,在不断修习《诛神目》的过程中,楚天元不仅神识愈发澄明通透,修为也随之提升——毕竟《诛神目》除了有着十门玄技之外,同时自身也是部心法。
而修行之途又分为诸多大境界,从引气境至凝元境便是其中之一,每一大境中又分四个小境界:初期、中期、后期与圆满。
如今的楚天元,才不过半月的时间,却早已晋入引气境中期。
这足以看得出来,作为一部心法来说,《诛神目》是何其的强大。
“便以这后山夜晚时的阴煞之气为引,《诛神剑意》为辅,刻下一道阎罗剑阵好了。”
楚天元一边环顾四周的山景,一边思忖道。
“阎罗剑阵”,乃是一种以煞为源、化剑为狱的古老杀阵。
楚天元之所以选在此时此地佈阵,正是看中了后山夜间瀰漫的浓鬱阴煞,加之此处毗邻楚府,方位格局暗合阵理。
再辅以《诛神剑意》那苍茫肃杀的凛冽气息,他便能凭引气境中期的修为,越阶刻画出这一道本不该属于此境界的凶煞剑阵。
“此阵虽不足以诛杀上界修士,但用以缠斗周旋,应当足矣。”
心忖过后,楚天元便在山上找了个阴气最重的地方,以剑为笔,开始刻阵。
…
两日后的清晨,微光初透。
"璃儿,把你那簪子给我。”
楚璃歌的闺阁内,她微微一怔,随即抬手将绫住青丝的那枚玉簪——玄羽令,轻轻取下,
递到了立于身前的兄长手中。
经过这半月来的朝夕相处,楚璃歌已逐渐习惯了兄长身上的种种转变。
她心下窃喜,这番突如其来变化,好像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这麽糟糕,至少也算是有失有得。
失的是,那突如其来的记忆,使得兄长决意从学堂退学,终日独自于后山修练。她虽也与师尊同在山上修行,却总恐扰他清静,每每与夏宫雪自觉避至远隅。但如此一来,彼此相伴的时光,反而较往日更为稀少。
而得的是,她欣慰地发觉,纵然兄长性子已不似往日,但至少在她与祖父面前,他依旧温和如初,就是比之以前寡言了不少。
虽然她的内心经常还在奋力挣扎,说什麽要坚守原则,不能做个善变的女人,可她最终还是败下阵来,不得不承认,现在的兄长确实比以前更加有魅力。
楚天元如今身上的沉稳、可靠、还有那种该死的神秘感,都正在深深地吸引着她自己。
“兄长现在要在此簪上刻下阵法。”
“若被你师尊察觉到异样,如实相告便可,她不会为难你的。”
“哥,说得你好像很了解师尊似的。”
闻言,璃歌不自觉地嘟起了嘴,眼中带着几分娇嗔,又似有埋怨。
“呦~小璃歌这是吃醋吃到自家师尊头上了啊。”楚天元轻笑着打趣道,“你哥我倒还是头一迴见识到。”
在楚璃歌那半是委屈半是埋怨的注视下,楚天元自眉间缓缓引出一滴精血,随即运转《诛神目》。
只见楚天元指诀变幻,以精血为引、目光为剑,在玄羽令上细细刻下一道小型剑阵。
精血,乃修士生命精华所凝,蕴藏着本源之力。
虽然消耗精血所伴随的代价不小,但胜就胜在其功效:
危急时可大幅增强玄技威能;刻阵时不但能提速凝形,还能极大地提升阵法强度。
就是有点耗修为和寿元便是了。
其实于楚天元来说,这些都不值得心疼,毕竟修为还不至于掉回去引气境初期,并且随着境界提升,寿元也会大大提升,如今不过消耗掉十年左右的寿命,自然是不足挂齿。
不过换言之,境界越是高,精血所能引发的威能也就越强,但随之而来的代价,也将越发沉重。
而如今刻在楚璃歌发簪上的这个剑阵虽小,却蕴含着他自身的本源之力,再加上这精粹的上古剑意,只怕是跟后山那道剑阵相比,还要胜出几分。
而楚天元所做这一切准备,也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。
“行了,发簪还你。”
“哥,你打算什麽时候启程?”
“大概一个时辰之后。”
“知道啦,那璃儿这就去替兄长收拾行装。”
望着少女翩然转身、步履轻快地离去,楚天元的唇角不由泛起一丝清淡的笑意。
半月前在得知自己即将远行时,这小姑娘还哭得梨花带雨、揪着他衣角不肯放手,可如今却眉眼舒展、笑意盈盈。
“从小到大都是如此,看似柔软爱哭,可每到紧要关头,骨子里的坚韧却从不曾缺席。”
楚天元轻声低语,彷彿是说给自己听,“如此心性,璃儿当真是一点都没变。”
“——她确实没变,倒是你变了不少。”
楚天元的低语竟意外得到了回应。
他蓦然转身,一道熟悉的倩影不知何时又悄悄出现在他身后。
“我说大小姐,你似乎格外喜欢这种出场方式。”一见来人是夏宫雪,楚天元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,只馀一片淡漠。
“璃儿曾对我说,你是个心性纯粹、温厚赤诚之人。”
“可如今本座每次见你,你眉宇间却都写满了不以为然。”
“啊对了,还有试探——别以为本座不知道,每次与你说话,本座都以为在和一个老狐狸在交谈,通通都是套话和陷阱。” 夏宫雪复目的脸上看不到丝毫表情,但从语气中还是能感受道一丝不悦。
“——所以我说大小姐,你到底想说什麽?”
楚天元抬眼问道。
“你既能刻下堪比法相境威能的阵法,又为何不将璃儿直接带在身边?”
其实自从那日楚天元在山上刻下剑阵后,夏宫雪便早已在远处窥见一二。
但如今再次在璃儿的发簪上看到,她的内心依旧是久久不能平静。
“第一。”他声音平静,却字字清晰。
“法阵虽然有法相境的威能,但终归只是拖延抵挡之术,而大小姐你贵为北玄门刺客,虽然境界掉了不少,但这遁术和隐匿的本事肯定还是比我这个小小的引气境要强。”
“更遑论,你现在身上还有潜龙术在手,而我修为低下,自是无法使用。”
“第二。” 他话音稍顿,目光微沉,
“若我当时在场,不论你初衷为何,我都绝不会允许璃儿拜你为师。”
“但如今因果已定,即便璃儿随我离去,以北玄门追踪之术的敏锐,加之搜魂索魄的手段,她也再很难置身事外。”
“说得难听些——” 他语气转冷,唇角牵起一抹自嘲。
“我就算有通天的本领,一旦遇到上界的人,也不过是蝼蚁罢了,再多的抵抗也是徒劳。”
闻言,夏宫雪娇躯微微一震,眸中掠过一丝难以置信,但她迅速敛起心神,恢復平静答道:
“看来,那所谓的交易不过是你计划中的一环。”
“但——” 她话音稍顿,声线中透出几分难得的柔软,“本座待璃儿,确是一片真心。”
一提起楚璃歌,夏宫雪眼中不由浮起一抹难以掩饰的自责。
“我从未说过不信你。”
楚天元一改先前淡然,唇角微扬,露出些许温和的笑意,
“你对璃儿的一片真心,我自然能感受到,因此我也从未想过要怪责于你。”
“我相信,璃儿更是如此。”
“我很明白,北玄门弟子自幼便是孤雏,从生至死,往往孑然一身——”
“那时的你,必是窥见被宗门利用的真相,心生寒意,顿失所向。而恰在此时,璃儿出现在你面前,她天真善解,才会不经意间触动了你心中仅存的温软。”
“所以,你才不顾一切收她为徒——哪怕她资质平凡、天赋寻常。”
夏宫雪凝视着眼前一语道破自己心境的少年,不由微微一怔,随即眼底掠过一丝複杂的光芒,唇角不自觉扬起极淡的弧度:
“楚天元,不得不说,你确实很懂本座。”
“见得人多了,这世间百态,自然就看得分明。”
楚天元的语气平静,却自有深意。
“所以说啊,大小姐。”
楚天元话音一转,略带调侃:“不如把绫巾摘了吧,有时候,眼睛可比你想像的要可靠得多。”
“你这小辈……”她轻斥半句,却又敛了情绪,“罢了,今日便不与你计较。”
“ 你儘管放心…” 她声音虽轻,却字字坚定:“即便本座身死道消,也绝不会让旁人动璃儿一分,至于搜魂之术——我自有方法应对。”
“有大小姐这句话,便足够了。”
楚天元举步向门外走去,临别之际却又驻足,侧首轻笑道:
“别不信我,还是摘下来更好看。”
这般话语落在夏宫雪耳中,几乎与轻佻的调戏无异,若在往日,有人敢如此言语,她早已出手教训,叫他再不敢妄言。
可这一次,她却怔在了原地。
心中竟掀不起丝毫怒意。
“我究竟是…怎麽了?”
…
楚家院门外。
楚天元提着沉甸甸的行囊,原本想说,修仙之人云游四方,无需这许多身外之物,更不必如此琐碎。
但低头一看,包裹之中尽是妹妹亲手折叠的衣衫、细心备好的日常用物,到底还是一句话都未多说。那里面装的何止是物件,分明是璃儿一片细緻温柔的牵挂。
但他随即心生一丝疑惑——祖父楚冲之站在一旁,面容竟是从容如常,未见半分忧色。
“天元,你可要答应祖父,无论以后的路何其广袤,都要记得常回家看看。”
楚冲之抚须微笑,眉目间是一如既往的慈祥:“璃儿嘴上不说,心里却念你得紧。别瞧她如今一副淡然的模样,昨夜还在祖父怀里哭了一宿呢。”
“祖父——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?”楚璃歌连忙伸手摀住老人的嘴,脸颊绯红,语带娇嗔。
“哥——”
只见楚璃歌又忽得转身踮起脚尖,凑近楚天元耳边。
她的声音压得极低,语气却格外较真:“你可要时时刻刻惦着璃儿,不准把我忘了,知道吗?还有……”
“你可不要突然从哪里带一个嫂子回来…否则…否则璃儿一定会生气的!”
“你哥我是那样的人?”
楚天元本以为妹妹贴这麽近是要讲什麽重要事,不料却是说这些,因而嘴角不禁抽搐了几下。
“哼~最好不是!”她小声嘟囔着,仍贴在他耳边不肯离开。
楚璃歌自然清楚,兄长绝非是那种到处沾花惹草之人。
但如今的他气质迥异、沉静夺目,她只怕外面那些女子主动趋近,抢走了她亲密的兄长,同时也是她最为钟意的心上人。
“走了。”
楚天元最终挥了挥手,转身踏上前往四大宗门的道路。
“这孩子……”
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,楚冲之心中不禁有所感歎,眼中浮起複杂之色:“终究是和他父母走了同一条路。”
“或许,这便是天意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