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戒被夜叉死死压在地上。

粗重的喘息像一头被活剖的巨兽。

魔化后紫红的皮肤渐渐收拢。

獠牙缩回，骨骼重新贴合——

他终于开始恢复成那张笨拙、老实、总是笑着的脸。

只不过……

眼眶通红，像两个被火烤过的洞。

而小翠已经跪在他面前。

哭得肩膀一颤一颤的。

空气静得像死掉。

连地狱的阴风都收声。

八戒盯着她。

那不是恨。

那不是怒。

那是比这两者更狠的——

一种被“命运”连环肢解后的绝望。

他声音嘶哑到破。

「小翠……为什么？」

小翠抖得更厉害。

八戒继续，像把胸腔里的血一勺一勺舀出来。

「你知道你身上有葬印。」

「你知道你这一世都带着一个会杀人的东西……」

「你为什么、为什么还要——继续接近别人？」

他声音突然拔高，像刀刃在铁上划。

「为什么……又选我？」

小翠猛地摇头，哭到说不出话。

她整个人软在地上，像被抽走骨头。

夜叉悄悄侧过脸，把眼泪抹掉。

因为他知道，他的小翠姐姐真的很难过。

而我……

静静地站着。

像看着属于我的悲剧像旧电影被倒带重播。

八戒的胸膛剧烈起伏。

他咬着牙，声音颤得近乎自嘲。

「从第一次看到你……我就告诉自己……」

「这一次，我绝对不会再让自己喜欢的人受伤了……」

他喉咙一紧，像被无形的手绞住。

「结果……」

他看着小翠，眼泪终于掉下。

「这一次……伤我的人……是你。」

小翠整个人像被砍掉灵魂。

她的嘴唇抖得像快碎了。

她用尽全身力气挤出声音：

「我……不知道……我真的不知道……」

她伸出自己的手。

那只手毫无血色，白得惨。

指尖抓着地上的碎石，满是血痕。

掌心中央——

一个淡淡的暗红漩涡在脉动。

像一只沉睡的眼，随时会睁开。

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……我就没有了以前的记忆……」

她啜泣着。

「当我发觉时，我手上就多了这个……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……我不知道它会……害死别人……」

她抬起满是泪的脸。

「我更不知道……我害死的那些人，就是你的每一世……」

「老爷……文正……林砚……」

「我不知道那是你……」

八戒听到这几个名字，

整张脸像被狠狠割了一刀。

我看到他的肩抖。

他想怒，但怒不起来。

想恨，却恨不下去。

这一切，全被命运写死。

小翠跪着，一点一点爬到八戒身边。

手指尖碰到他的手背——

八戒像被刀尖刺了一下，骤然缩手。

那一瞬间——

我看到小翠的心，碎得像灰。

她泣不成声，声音像要被哭到断。

「我不是故意的……我不知道那就是葬印……」

「我每晚都睡不着……我只是想好好活下去……」

「但我不知道……不知道我活着就是在杀你……」

她哭到说不出话。

整个人倒在地上，像被命运踩碎的纸。

八戒闭上眼。

眼泪顺着脸颊掉进尘土里。

地狱更加黑了。

连空气都像湿掉。

小翠已经哭得无法再讲话。

喉咙像被扼住。

我知道——

是时候“换人“了。

我轻轻碰住她的肩膀。

身体里，一条界线慢慢移位。

魂与魂交换位置。

我睁开眼的时候，

世界又变成属于“我”的角度。

我站起身，走向八戒。

夜叉看到我的眼神，

直接闪到一旁。

他知道——

我现在的眼神不是来安慰的。

八戒抬头，眼里还带着痛。

我二话不说——

抬手往他脸上甩下去。

啪！

八戒愣住。

我又一巴掌。

第三巴掌。

第四巴掌。

声音清脆得像在空旷的地狱里敲钟。

夜叉吓到腿软。

「姐……别……别打了……」

我停下，居高临下盯着八戒。

「你觉得——」

我的声音低得像从坟底爬出来。

「——杀了小翠，你就能拿回失去的一切吗？」

八戒瞳孔猛缩。

「你还想着重回天庭？」

我笑得冷。

「当狗？」

夜叉的呼吸都停住。

我继续，语气像乱刀。

一刀一刀的“砍”在八戒身上。

「做回那个王八天蓬元帅？」

「继续下凡奸淫几个人间妇女？」

「再让那些无辜可怜的女人害得被带上天庭——」

我一字一字吐。

「被那些狗屁神仙分尸、享用？」

八戒像被人当胸捅了一刀，整个人发白。

他的肩膀发抖。

不是愤怒。

是羞愧。

是恐惧。

是他第一次被迫正视自己的前世真相。

我收回手，把脸靠近他。

「你以为你是受害者？」

我字字句句毫无怜悯。

「你才是那个先犯错的。」

空气像一瞬间被抽空，

所有声音都被扼住。

我直直盯着他受伤的眼。

「你敢说，你对那些女人没有罪吗？」

「你敢说，小翠的痛不是你造成的吗？」

「你敢说，你现在喊的痛苦……不是报应吗？」

八戒根本说不出话。

喉咙像被碎玻璃塞满。

我转头，看向夜叉。

「小鬼。」

我沉声。

「准备好。」

夜叉愣了两秒。

「什……？」

「我要把小翠暂时放到你身体里。」

夜叉脸色变了。

「姐姐可以离开身体里吗？不会有事——」

「不会。」

我冷冷打断。

「你可以和她一起共享视野。」

「你身体构造可以。」

夜叉沉默了一瞬，然后点头。

毫不犹豫。

我回到内心。

走向小翠那具虚弱的灵体旁。

轻声说：

「别怕，过去一下就好。」

她虚弱地点头，泪还挂在脸上。

我伸手，将她的魂一点点的往夜叉的身体推去。

夜叉全身猛地一颤。

青筋暴起，像被两种灵魂同时撕扯着。

八戒想冲过去阻止。

我挡住，压着他肩膀。

「别动。」

「你不是要答案？」

「你不是要知道为什么她每一世都在害你？」

「那我就——让你看。」

八戒的呼吸瞬间乱掉。

手指发抖。

我盯着他，声音冷得像霜。

「我要让你们都看清楚——」

「我和小翠以前经历过的“故事”。」

「让你看看那个你口口声声说要保护的小翠……」

「为了你，曾经背负着痛苦过得多么凄惨。」

我逼近他，几乎贴着他的额头：

「天蓬元帅——」

「你以为你是情种？」

「那就睁大你的眼睛——」

我抬手一挥。

地狱的墙壁瞬间打开一条裂隙。

像一张古老的眼皮被迫撕开。

里面，是影子。

是血。

是记忆像镜片一样浮动。

我低声说。

「接下来看到的每一幕……」

「都是真相。」

「在我名字还叫小翠的时候，被抽得遍体鳞伤的真相。」

八戒浑身僵住。

夜叉颤抖着。

小翠的魂在夜叉体内抽噎。

我踏进裂隙。

回头看了一眼他们“三人”。

「走吧。」

「欢迎来到——」

我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。

「我们共同的『过去』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