启然的座位靠窗，夏天的风从外头爬进来，卷着一股青草和灰尘的味道。阳光洒在课桌上，刚好可以当日光浴。

 他撑着下巴，望着天上的云一朵接一朵地飘着，像棉花糖，也像泡沫。他有点饿。

 从这个角度看下去，操场上的人像一堆玩具模型，就连班主任头顶那闪闪发光的地中海，都突然变得可爱了起来。

 老头还在底下喊着什么，嘴皮子动得飞快，可从这儿听不清，像是静音动画片。他手一指，启然顺着方向看过去，发现铁栅栏外站着几个人——成年人。

 他们走得一拐一拐的，歪歪斜斜，在铁栏外徘徊。

 ——天都没黑就喝醉了？真行。

 他刚想到这，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刻薄的声音。

 “好看吗？”

 他一哆嗦，下意识转头：“好……老师……？”

 下一秒，一道高马尾如鞭子般晃进他视线，那张画着蜡笔眉毛的脸，写满了不满。她手叉着腰，斜着站在他桌边。

 “所以是老师在那里呢？”

 “还是黑板在那里？”

 “刘——启——然——同——学？”

 她咬牙切齿，每个字都像踩在他灵魂上的高跟鞋，“哒，哒，哒”地震耳。

 启然眨了眨眼：“都……没有。”

 “那你还看？！”

 她一把拉起窗帘，啪地一声，把那点夏天的风也关了进去。

 “最后一天上课就不是课了？”

 “毕业前的每一天！都很重要！！”

 她的声音如同火山爆发现场附带高频地震波，“给我好！好！记！住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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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“该死……该死，那狗娘养的竟敢……嘶——你轻点！”

 二楼的教师办公室里，空气黏稠得像被汗水和恐慌炖过。铁锈味、发胶味、便宜香水混成一锅怪味浓汤，在空调半死不活的低鸣中发酵。

 一个头顶发光、脑门油亮的中年男教师，整只手臂染得褐红，皮肤发白发紧，青筋在手臂上暴起像蚯蚓乱舞。他咬牙忍痛，眼神愈发怨毒。

 一女生正紧张地帮他包扎，那块原本雪白的纱布此刻已被血浸透，颜色深得像是调坏的水彩。

 “李老师，”

 一道冷静的男声打断咒骂，

 “注意言辞。还有学生在。”

 说话的是隔壁办公室的物理老师，戴着老式金框眼镜，把镜腿往鼻梁一推，目光落在几个进来帮忙的学生身上。

 “别担心，他没事。救护车——”

 话还没落地，穿着体育服的教练小跑着进来，脸色难看：

 “医院那边打电话回来了，爆满。救护车……来不了。”

 一时间，空气仿佛停止流动。

 “那……谁能开车？谁能载他去医院？”

 “搞什么啊！”

 伴随着一阵脚步声，一位衣着土豪、金链子叮当作响的中年男子冲进来，怒发冲冠，“你们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？！校评、赞助商、PTA！这节骨眼出事，你们会毁了！一！切！”

 李老师强撑着笑容，额头冒汗：“小事小事……已经止血了……一点皮外伤……真的……”

 门口，一群抬着桌椅经过的学生停了下来，目光齐刷刷望进办公室。

 启然站在人群最前头，手还拖着半张木桌，看起来像个被调戏的小侦探。

 “欸欸欸——怎么了？”

 “有人流血？天啊，好多血。”

 “那是李老师吧？他不是监考组的吗？”

 越来越多学生好奇地围过来，像被气味吸引来的猫。

 黑长直——学生会长，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校长身旁。

 她俯身，在那土豪打扮的校长耳边低声耳语，语气柔和却藏着针：

 “校长，如果让同学们都看到……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。毕竟，您也不希望这次的补贴预算，因为‘处理不当’而受影响吧？”

 校长脸一变，往门口大吼：

 “看什么看！都回自己班去！谁再多嘴一个字，通通记大过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