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寒刃重生 • 第一卷 第五章 影剑凝霜
最后更新: 2025年8月2日 上午1:48    总字数: 3826

鹤放川靠在供桌旁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"秦"字玉佩,胸口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灼烫——是那块从寒渊剑上带过来的碎影星屑。

这古怪的碎片是穿越时唯一从现代“带”来的东西,他记得那天在博物馆临摹寒渊剑的拓片,指尖按在剑格的铜锈凹陷处,摸到这块藏在里面的暗银色碎渣,刚想细看,整柄剑就爆发出刺目的白光,将他卷入无边黑暗。

再次睁眼时,已成了鹤家待死的余孽。这段时间他早摸透了碎片的性子,越是靠近灵力异动,它就烫得越厉害。

"少爷,您看这....."忠伯忽然压低声音,指着烘烤账册的石块旁。那里不知何时凝了层薄霜,明明火塘里的柴还烧得旺,霜花却结得又快又密,在晨光里泛着刺目的白。

鹤放川心头猛地一跳,这不是自然结的霜!他下意识按住胸口,星屑的温度正顺着衣襟往上蹿。

"忠伯,赶紧把账册收起来,快。"鹤放川的声音有些发颤。

话音刚落,祠堂外传来极轻的响动,不是风声,不是鸟叫,而是剑穗扫过地面的声音。

鹤放川猛地转身,正好对上破窗棂外的那双眼睛。

剑眉入鬓,眼尾锋利如刃,瞳色是近乎透明的琉璃色,此刻正透过窗洞落在他身上,视线扫过他脸上的结痂、怀里的账册,最后停在他按在胸口的手上。

那目光如猎鹰般的锐利,仿佛能穿透皮肉,直抵骨髓——这便是岍岫阙的独照尘,踏平鹤家满门的刽子手。

鹤放川的呼吸瞬间滞涩。

这人比记忆里更显孤冷,月白锦袍裁得利落,广袖垂落时不见半分褶皱,衣袂边缘绣着的银线暗纹,在晨雾里若隐若现,偏生一尘不染,像是从未踏过凡俗泥沼。

他双手负在身后,身形挺拔如孤峰,周身萦绕的寒气并非冬日凛冽,而是雪山之巅万年不化的冰,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,却又因那张过于出众的脸,生出种慑人的压迫感。

"鹤放川,你倒是命大。"独照尘开口,声音清冽如冰撞玉。

鹤放川紧张极了,星屑又在胸口烫得他发颤,原主残留的恨意顺着血液翻涌。但他强迫自己镇定——独照尘的眼神里没有惊讶,只有审视。

"仙尊认错人了。"鹤放川指尖掐进掌心,指甲几乎嵌进肉里。

独照尘没接话,只抬了抬手。那只手骨节分明,指尖泛着玉石般的冷白,就那么随意地对着破门虚虚一按——

"轰隆!"

两扇朽坏的木门凭空炸开,木屑混着晨雾扑进来,带着刺骨的寒意。忠伯吓得瘫坐在地,怀里的账册却死死抱在胸前。

独照尘缓步走进来,白衣下摆扫过地上的碎木。他的目光掠过供桌上的酒葫芦,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,那并非动容,更像是嫌恶杂物入眼,随即转回头,视线落在鹤放川身上:"三年前岍岫阙宴上,你说鹤家剑法精要在'守'。"

鹤放川后背沁出冷汗,这原主记忆里确有此事,可独照尘怎么会记得?他猛然反应过来——这人不是记得他,是记得那句话。对岍岫阙第一剑来说,任何与剑法相关的言论,或许都像刻在石上的字,无关言说者是谁,只关是否值得留意。

"仙尊记性可真好。"鹤放川扯出个僵硬地笑:"可惜家破人亡,'守'字诀护不住爹娘性命。"

他故意加重最后几字,原主的恨意几乎要冲破喉咙。独照尘的睫毛微不可察地动了动,那并非动容,更像是听到了无关紧要的杂音,浅瞳里依旧是一片冰封的湖面:"鹤家勾结魔教,证据确凿。"

"什么证据?"鹤放川往前踏了步,"是那枚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魔教令牌,还是伪造的书信?仙尊敢让我看看吗?"

他语速急促,带着现代人的质问语气,与原主温润的性子截然不同。独照尘果然愣了下,视线在他脸上停留片刻,琉璃色的瞳仁里映出他狼狈的模样。

"放肆。"语气里没有怒意,只有上位者对蝼蚁僭越的漠然,"把账册交出来。"

"什么东西?"鹤放川又往供桌后退。

独照尘身形一晃,快得像道白光,瞬间出现在他面前。鹤放川只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,带着雪山顶上的凛冽,下意识抬手去挡,却被对方轻易攥住手腕。那手指冰凉,力道大得惊人,捏得他腕骨生疼,指腹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,触感锐利如刃。

"仙尊这是要抢吗?"鹤放川咬着牙,余光瞥见供桌边缘的火折子,猛地踹向火塘,火星四溅落在独照尘白衣上,却被无形屏障弹开。这片刻阻拦已足够他反手将账册扔给忠伯,抓起酒葫芦砸向独照尘。

独照尘侧身避开,动作干脆利落,没有半分多余。衣袂翻飞如白鸟振翅,却只透着不容置喙的威压,广袖扫过鹤放川脸颊时。葫芦"哐当"砸在墙上,酒液泼了满地,浓重的酒气与独照尘身上的雪松香冲撞,更显前者粗鄙,后者清贵。

"你与秦风为伍。"独照尘攥着他手腕的力道陡然加重,琉璃眼里寒光更盛,视线落在他手腕内侧的金疮药痕迹上,"魔教余孽,倒是会挑盟友。"

"仙尊连谁给我药都要管?"鹤放川故意笑得张扬,学着秦风的调子,"还是怕我这'余孽',查出些不该查的东西?"

独照尘指尖骤然收紧,捏得鹤放川腕骨几乎要碎。他俯下身,两人距离骤然拉近,鹤放川能闻到他发间的冷香,能看清他眼下的青痕——那是常年修行不眠的印记,绝非什么"鲜活的美",只让人觉得这人早已将自己炼成了剑,无血无泪。

“秦风是魔教左使义子,"独照尘的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冰碴般的寒意,"你还真以为他会真心帮你?"

鹤放川愣住了。秦风是魔教的人?怎么可能?星屑在胸口突突直跳,似乎在预警这消息背后的凶险。

没等他消化,独照尘忽然松开手,转身看向祠堂外。晨雾里传来衣袂破风声,岍岫阙的弟子到了。他背对着鹤放川,肩背线条绷得笔直,如一柄蓄势待发的剑,锋芒暗藏。

"把账册交出来,可留全尸。"

鹤放川揉着发疼的手腕,手腕处还留着寒气。他忽然笑了——全尸?他林子砌穿到这乱世,可不是来求个体面死法的。

"账册可以给你。"他慢慢站直,指尖摸向怀里那本粗糙的册子,纸页边缘还沾着祠堂供桌的灰尘——这是他在祠堂等待秦风的间隙赶制的,而真账册早在忠伯的包袱里。“但我也有个条件。”

“你没资格谈条件。”

"我有。我知道鹤家案的疑点在哪,知道那'魔教信物'是怎么回事。放忠伯走,我就告诉你,账册也给你。"

他在赌,赌独照尘对鹤家案并非全然信了那些所谓的"证据"。

独照尘沉默许久,久到鹤放川都以为他不会答应,才缓缓开口:"可以。你留下。"

"我留下。"鹤放川赶紧给忠伯使了眼色,看着老人抱着账册钻进后墙破洞。

祠堂里只剩他们两人,空气像凝固的冰。独照尘接过账册翻看时,侧脸线条在晨光里显得愈发冷硬,长睫垂落,遮住了眼底的情绪。

鹤放川盯着他的指尖,喉结滚动了一下,声音里带着未散的沙哑——那是三天前的火光烙下的灼痛:

“三天前,鹤府的火还没灭透时,仙尊握着剑站在门楼上的样子,我记得清楚。”

独照尘翻账册的动作顿住。晨光斜斜切过他的眉骨,将那道冷硬的轮廓劈成两半。他抬眼时,琉璃色的瞳仁里像浮着灰烬,“你当时没死。”

不是疑问,是陈述。

血色的黄昏瞬间撞进鹤放川的脑海:火舌舔舐着雕花窗棂,母亲把他推向后门时最后的体温,妹妹撕心裂肺的哭喊被剑气斩断。门楼上那道白衣身影,像尊冰雕,看着鹤家在火里蜷成灰烬。而他被忠伯拖进密道时,后背还沾着飞溅的火星,回头看见独照尘挥剑劈碎“鹤府”牌匾。

“托仙尊的福,还留了口气呢。”独照尘冷笑。“仙尊当时举着那枚‘魔教令牌’对街坊喊‘鹤家通敌’时,就没觉得那令牌太新了吗?我父亲书房里藏了三十年的旧令牌,边角都磨圆了,哪像那枚...... ”

“住口。”独照尘突然合上册子,账册边缘被捏得发皱。

三天前的鹤府,血腥味混着焦糊气还没散尽,他也的确没细看过那枚令牌——掌门说“证据确凿”,岍岫阙的剑,从不需要质疑命令的细节。

“令牌是由掌门亲授,鹤玄勾结魔教,人证物证俱在,你再多言,也不过是垂死挣扎。

“人证?”他想起忠伯曾经对原主说过,灭门前夜,有个“岍岫阙的信使”曾单独见过父亲,那信使离开后,父亲就把自己关在书房一夜未眠,“是那个三天前傍晚,溜进我父亲书房的‘信使’吗?”

独照尘的瞳孔骤然收缩。他想起,灭门前夜,掌门曾派亲信“传信”给鹤玄,说是“商议要事”。当时他只当是常规接洽,此刻被鹤放川点破,那“传信”的时间点突然显得格外刺眼,像在火上浇了桶油,把“证据”烧出个窟窿。

“你怎么知道... ”

“我父亲在密道里留了字条。”鹤放川打断他,语气稳得像在陈述事实(其实是急中生智的在赌啦),“他说那信使逼他认下‘通敌’的罪名,否则... ”他故意顿住,看独照尘的喉结滚了一下,“就让岍岫阙‘清理门户’。”

三天前的画面在独照尘脑海里错位:他收剑时,鹤玄的尸身倒在书房,手里攥着半张被血浸透的纸,当时他以为是“罪证”,仔细想来,那纸上的字迹扭曲,更像... 挣扎的痕迹。

“跟我回岍岫阙。”独照尘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了丝不易察觉的紧绷,“你说的‘字条’,你父亲留的证据,我会查。”
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鹤放川脸上的燎泡。那是三天前的火星烫的,那道伤像根刺,扎破了他一直维持“执行者”的冷漠,“三天前的事,若真有冤屈,岍岫阙会给你一个说法。”

“哦。”鹤放川望着他,眼下有淡淡的青黑——那是灭门后守在祠堂验尸,两夜未眠的痕迹。星屑的灼痛慢慢退去,留下一丝奇异的震颤,像两柄刚饮过血的剑,第一次在鞘里相碰。

“好。”他听见自己说,“我跟你走。”